{Travel} 河內初印象 // 1.

人正在河內，住在所謂舊城區域裡。小公寓改裝的飯店隔壁是警局，並與一般民宅、小吃店、雜貨店、修指甲店比鄰而居。截至目前為止，最鮮明的河內初印象沒有其他，唯有瘋狂、混亂、喇叭不絕於耳、車行方向隨心所欲的交通。

許多小型路口沒有紅路燈，東西南北湧來的各種行動工具－－公車、計程車、摩托車、電動車、人力車、流動攤販、行人，都會在這個交叉路口匯聚，大力地按下喇叭表明存在感。

我們站在十字路口好好感覺了一會。若要說行進的交通工具按下喇叭，是因為趕時間、搶道、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此時此刻，並不十分正確，因普遍而言這邊的車行速度並不快。喇叭聲似乎只是一種提示，並無針對性（意思是所有人都對所有人這麼做）。有按得比較溫和的，像在對開在中線上的人們說，「嘿，這裡有車，看車，看路，讓路」；也有按得特別勤奮並帶節奏的，「在你左邊，過去一點」；自然，也有侵略性強一點，利用長音表達情緒與感覺的，「走開」（逼逼－－），「閃一邊」（逼逼逼－－－），「讓開、快點、快一點」（逼逼－逼逼－逼逼逼－－－）。

公車的逼逼特別意猶未盡，最常約達三四秒，「逼...（感覺無止盡）」，悠長綿延地如電影配樂裡製造懸疑的長音，有時也足以讓人閃回至某種接近現代、但尚未摒棄舊節的想像歷史裡。

你對這噪音有些不耐，但我越聽越覺饒富趣味，不厭其煩地解析著這城市正群起演奏的曲子，甚至有點享受地沉浸在這種古怪風格中。我們開玩笑，說修車行維修喇叭的業績一定特別好；此處賣房車的廣告，一定有別於西方慣以身分地位加以包裝，而是務實地著眼在喇叭發聲功效上：「最響亮、持久、讓人精神百倍」。

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在我看來－－其實是人力車。我們參加飯店的烹飪課、隨主廚一起到傳統市場走走時就搭了人力車。車伕看起來年紀不小，但瘦弱的他一身肌肉精實，輕輕鬆鬆就能挑動車子，把我們像兩顆搖頭晃腦的鳳梨載到目的地。

當我們這兩台人力車緩緩在偌大的十字路口如遠古烏龜蓮步移動、而四面八方的車流如萬馬奔騰朝你湧來時，確實會有一種「我這一生都怎麼過去的」的錯覺。不過放心，人力車固然飽受其他車種的逼逼催促，卻最為理直氣壯：你老兄怎麼催也沒用阿，我就是要過去，你就是得等我。

等我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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