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5月 2014

雨夜與蜘蛛

Untitled

(部落格長草了,現在編輯器變得很不聽話...?!)

昨夜裡讀稿的時候,一陣騷動的聲音從右邊窗口傳來,像是成群的小蜘蛛以其個別毛細之八腳,爬上了玻璃,窸窸蘇蘇。

有些人會怕蜘蛛,但我不是,我常希望書桌外頭不是高拔的水泥,而是一片森林--有各種昆蟲與飛禽,當轉頭望出去時,能看見各種層次的綠色、高延的莽藤、低垂的蕨,接續起集體潛意識中那種「原來我是人類」的自我概念之演化節點,而不是「原來我還住在台北」、許多人為的記憶。

不過昨夜當聽到窸窸蘇蘇的聲音,轉過頭去時,我只看見材料是水泥的高樓群立,以及遠方飯店住宅的幽微夜燈。小蜘蛛呢?一隻也沒有。其實那聲音是從遙遠黑幕裡落到地表的雨、隨風噴灑在窗上的聲痕,以一種所有人造音樂都無法傳達、聽不膩的節奏在拍擊窗、梳洗人。

我突然想起自己收藏的幾隻乾枯昆蟲。一直以來路途中要是看到比較完整的昆蟲,我會試著帶回家。現居家中書櫃一角,我收集了一隻蟬、蜜蜂、與蜻蜓,它們都曾經是台北的住民;有天我還在地上看到一隻蛾,可是身邊沒有盒子因而放棄帶走。

這些乾枯的昆蟲原體完整,看似飽滿的軀幹,不像乾涸的農地或者萎去的花般束縮,鱗翅和節肢都還能觀察得清清楚楚,完全不需放大鏡;只是原本居中的生命氣息已被一股抽力給拉走,軀幹裡的內容完全是虛空的,只要伸出手指用點力一彈,就能破壞它的完整性,打出個大洞。

乾枯的昆蟲唯一讓我覺得與活著的昆蟲一樣的,是它們的眼睛,好像只要我與上頭的倒影凝視得夠久,它就會靈動地眨起來。有生命的事物邁向老朽是必然,但是失去生命的事物忽然重生,則是另一種恐怖(奇蹟?)。

為什麼對乾枯的事物這麼有興趣呢?自己並不清楚,家裡除了昆蟲還有成把成把的乾燥花束,往往積放到沒有空間了才真正拋棄。

說起來事物死亡之後並不是完全沒有事情做了,能高呼「太好了!我死盡了!」反而事物在死後,需要時間經歷乾枯(脫水),然後才進到腐敗、被真菌全然吞噬消解的階段--想想不覺得奇妙嘛?死亡後的事物,其實還持續在經歷許多過程,只是比較被動地由自然界的其他成員來代工。

那天讀到一個獵奇新聞,有學者以量子力學的觀點聲稱人的肉體是會死亡,但是靈魂不隨著消亡。無論這新聞是否為真,這都是我一直以來的生命觀以及宇宙觀,因而讀到萊布尼茲的單子論,論述世界萬物的基本元素都是「力」的時候心動不已。

我們這個現知宇宙,沒有「死著」的礦物、動植物,也沒有「死著」的人;「死著」這二字語法,本身聽了就「不合邏輯」,因為所謂「符合邏輯」經常代表的是什麼?代表的是我們有辦法、有能力消化領受的知識。但是說到底,邏輯、知識、以及理性的最邊緣又是什麼呢?定會有一個是人類無論如何思考都無法越過的境地吧?沒有人是「死著」的,所以沒有「死著的人」能回頭告訴我們說,「死亡以後,還有另一條路,讓靈魂與精神走的路」。

如果有的話,想必也跟我們的肉體沒有關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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