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4月 2016

{Notes} 畢贛的《路邊野餐》


撥冗和朋友去人潮溢出的華山去看了畢贛的《路邊野餐》。朋友問約在哪,我說電影院前,找一個仙女模樣的人就是了。電影前半部極緩節奏裡,我看到了導演逆勢而為的強大意圖:意圖使人在電影的恍惚晃盪裡睡著。而朋友非常安心地睡了。

我並沒有睡,但我頻頻進入自己的夢中;導演機關算盡地在電影裡佈下精巧線索、縝密意象,但當場景停留到一定時間,我發覺自己往往無能固著在敘事裏,而跳脫情節地進入自己世界,這點不論哪部電影都一樣。而且,這部電影或許不是高聲呼喊你的理解、感動、參與的那種(雖然情節與畫面調度需要你努力理解,然後演員都長得很像以致於我產生了急性臉盲症),卻在影像流動裡鼓勵你做自己的水裡的夢,去倒流自己的時間。

電影中段進入了電影公司宣傳時提及的四十分鐘長鏡頭,我們會一鏡到底地跟在角色後腦杓,坐在一臺前往蕩麥的小發財車上唱著兒歌(朋友準確地在這裡醒了),與城鎮裡各種人物相會、交流;現實與往昔遺憾與未來可能,紛紛在這裡有了交集。

然而自己最喜歡的其實是女主角洋洋在船上背誦凱裏旅遊資訊的部份。整部電影的詩意在這裡達到最高點。在這之前我認為詩的極致就是言簡意賅、精鍊、輕薄、感性、抽象而極不寫實。但這之後原來科學、現實、數字化的文字也能具有詩意。或許正好印證導演自嘲的,詩是很普通的東西。沒什麼了不起的。

所有火車與山谷,都引人聯想侯硐與基隆,都讓人想到侯孝賢。河道彎曲的模樣、鐵軌與山谷的距離、城鎮的建料與石材、繽紛雜散的垃圾、帶著濕氣的貧窮氣味,都一樣。看完出來後,人類依然溢出,表演鼓聲依然撼地,我依然在高架道路左腹邊,等候紅燈變綠。



--就算是仙女也得用走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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