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1月 2016

{Essay} 家的要件


一日下午密集工作,收工時天色已暗,扛著筆電在雨中緩步慢行,思考家裡冰箱還有多少空間能讓我填東西。還沒想清楚人已走入超市,買了牛絞肉與雞胸,「先買回家再說」。買菜時一定這樣想。

結帳前再抓一罐配飯正好的海苔、打折中的義大利辣肉醬;最後用剩下的兩根手指頭,在離家三分鐘的麵包店撈起兩人吃的早餐麵包。踏入家門、全身重量尚未卸下,就發現屋裡的聖誕燈竟是亮著的(是的我們聖誕樹還在... 請勿拍打嘲笑 XD ),原來白日出門時我確實隨手點上了;夜裡有了光、有了遮風避雨的屋簷,如今在這個不需顧忌腰線馬甲線事業線的空間--我們稱之為家的地方,唯一欠缺的就是食物香氣。 。

打開冰箱檢視上下,「我現在想吃什麼?」(煮飯時一定這樣想)不出幾分鐘,手邊已把新鮮金針姑末端剪掉,用水沖淨,和著心愛的干貝醬炒個鹹辣。剛買的雞胸切成一口大小,醃下檸檬與鹽巴,下油鍋煎到焦香後盛起;幾塊洋蔥與一把冷凍毛豆與奶油炒過,加點水與鹽巴、味醂,最後再與白飯和煎熟的雞胸拌炒。所有東西一鍋到底:這便是我的簡易晚餐。

一鍋到底這四個字,讓我想起還在讀研究所時,也曾與友人坐在我破破爛爛的租賃公寓裡,吃著一鍋到底的食物。公寓的「客廳」--說真的,只是一條介於廁所與廚房的走道--放了一臺有天線的電視機,我們倆各端著一盤裝了奶油雞胸與青菜的圓盤,翹腳坐在藤椅上觀賞還沒鬧緋聞的阿基師風風火火的螢幕料理。朋友突然轉頭說:「我覺得我們好像留學生喔,只有一個鍋子要煮三餐的那種。」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現在與當時,有些地方並無太大差別。我喜歡的食物口味大致沒變,愛上的人也是同一個;依然挑剔太甜的甜點,太香的香水(?!),太多規範的規範。依然是早起一杯手沖咖啡,夜晚對著電視機用餐。不過,也有許多地方再也不同。客廳更舒適些,廚房電器也更靈通點,我不再只看阿基師與從不洗菜的傑米奧利佛,也看地獄廚房、政論節目,除了喝咖啡也開始喝紅茶、奶茶。要交的不再是報告,而是工作用稿子,花時間寫的不再是作業,而是Facebook Page。最重要的,是以前只能稍微「收藏」書籍的我,開始有能力在這個專屬我們的家裡,收藏其他東西,一如收藏自己生命發生過的教訓、記憶、跌宕起伏。

我看著小小的餐櫥,多數餐具已不再只來自大同碗筷與生活工場,還有幾年下來刻意尋找並保存的小物。慢慢入手的杯子碗盤,儘管因經常使用撫拭而萎舊褪色,卻逐漸意義深重,是守候我踏入社會、領第一份薪水、繳第一份保險、搬遷的陪伴。忘記在哪本書看過,日本三一一大地震後,有些人屢屢回到破碎的屋瓦下,企圖找回自家經年的餐具與日常用品,失去了它們就像自己一部分被剝奪;而找回它們,就像是未來不會徹底絕望、今天還能再走下去。

如今我確實可以理解那種惜物與執著,因我也確實體會自己能從使用多年的器具中辨識出自我的存在,從有形的器物撫觸下感受現有的幸福。或許可以說,原本不專屬於你生命的一種東西、一個命題,一旦進入了你的生命,被時間與你馴服,成為心愛之物與心愛之人;這種人與器物之間的緊密連結--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如今安放在哪裡的篤定感--或許是「家」之所以為家的其一要件。



‪#‎寫給時光的影像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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