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say} 青春時去旅行

青春時去旅行，世界是我們的導師。

一場又一場純真莽撞的探索中，我們向活在遠方的幻想致意。我們學得很快，發現原本對異地的知識多屬刻板，也在他方明白，原來教科書、旅遊指南與現實間有著巨大的隔閡，人們活得迥異；那不僅震撼你也感動你，眼前的世界更加立體，充滿衝突，同時張開了更寬闊的臂膀。

青春時去旅行，總想如波西米亞人一樣流浪。

斗膽棲身男女混合的青年旅舍，或睡在疾駛的夜車。你有耐力背負貧窮的滋味，吃個位數歐元的晚餐了事。躲過暗巷疑似跟蹤的腳步，穿梭舉牌抗議的人群，被醉漢絆倒，用彆腳的語言買錯了車票。你夜裡嘔吐發燒，吃顆止痛藥倒頭大睡，隔天又能若無其事地拽著行李，奔往地圖上下個大頭釘。

青春時去旅行，每每像是最後一次。

迷路是浪漫，彷彿就此走到天涯海角去。渴望自己成為地鐵下一對接吻情侶，與陌生人締結情誼。可以許不算數的誓約，因你們彼此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個十五分鐘或一個夜晚的交會，二十幾歲的人生不會像電影因此改變。你即將轉往另個驛站，隔天清晨於不同城市甦醒，刷牙時才想起他其實有個名字。你們像世界拼圖裡兩塊還在著色的碎片，恆動的GPS數字。

青春時的旅行，終究無法炮製。

多年後，你試圖複製同樣的行程路線，但年紀心境、身心狀態、感官與眼界，都已截然不同。固然可與青春的自己對話，笑它的傻，看它光燦耀眼的模樣，但它終究只能發生且存在特定的時空。儘管得以舊地重返，站在同個路口同盞燈下的你，卻已不再是同一個人。那顆混亂但熱烈、激動但純真的心──充滿天地任我遨遊的自信，信守人生該為自己活的箴言，認定只要夠努力自己便能無所不能，可無所不有，對命運無視；那些個你，都在這趟青春旅行中浪擲精神過了、揮灑愛恨過了。

如今往內探見的，也就只剩回憶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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